读网05:魔鬼教官谈新闻优劣

黄章晋:本来在网易里谈新闻优劣的问题可能我没有这样的资格,因为我没有做过记者,长期做平面媒体编辑,而且我认为这个问题很难做出结论。另外我天天看网易的东西,我也可以感觉到,网络媒体和平面媒体的差距很大,对受众的影响也不一样。很多平面媒体炒的热点和新闻议程主要是通过对网络媒体、热点关注和网站的反馈来作出判断的。因为平面媒体本身没有互动交流,所以它的判断更依赖于传统门户网站的判断,所以我觉得,可能我来说这种直观感比网站编辑强。两年前我在搜狐做编辑,做和评论频道相似的内容,所以就借一下这种经验吧。谈新闻优劣我想强调从回归常识的角度来说。

先从最新的例子讲起吧。现在是年底了,每年年底的时候各个媒体都愿意评论十大热点、事件、人物,主要以人物为主。昨天开会的时候我们还讨论什么样的人算热点。我前些天在自己的博客上写了一篇文章,骂一篇文章,那上面有几句话”关注那些一如既往对中国的进步和我们生活产生重大影响的人”和”总有一个名字能感动你我”。从它的备选人好几个,我就是质疑它的备选人,为什么会有这些候选人,这些候选人是通过平常我们网站对新闻的关注度和关注方式,和怎么看待它的,影响了公众,然后它成为了热点人物,最后通过报纸来选出了热点人物。我对这里面意见最大的就是张宝庆,现在还有很多传统媒体把他评为”年度最值得关注””感动中国”的人物。我的角度是,如果你回归常识,对张宝庆的评价可能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不值得那么关注,也不值得把他抬那么高。他是前教育部副部长,最近在退休之前放了很多炮,一个是”若干个省的高校助学贷款搞得很不好”、”我们一直就反对教育产业化”、”中央的政令根本就出不了中南海”等等。

怎么看待这个话题?如果从常识角度看,一个教育部的副部长,他对教育部真正出现的问题应该比我们清楚很多,他所谈的问题,普通老百姓人人都知道,这些东西就不着他来说,人人都在骂,他说的应该是什么?我们没有注意到的,体制性深层的东西,他应该谈这些东西。如果一个人要退休了,你没有仕途担忧了,才可以说出一点真相,甚至是浅层的话。拿这个东西可以和经常媒体上看到的”某某县委书记为 XXXX拍案而起”一比,这就是廉价利用媒体来做他的一场秀,张宝庆就是一个典型。说什么政令出不了中南海,我想他待了很多年,从常识来看,有些政令本来就不可能出中南海。比如教育助学贷款的问题,根本原因就是我们没有一种体制来解决这个问题。谁来解决?商业银行的话行吗?制度里没有一项专门拨款的,商业银行不可能拿这个钱。这助学贷款向来都是有去无回,难道地方政府可以去强行从商业银行那里划钱走么?真要能收得回,根本不需一句废话,那几所名校不是公司去抢着赞助、银行抢着去贷款么?

从教育问题谈到骂地方政府,那就得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分税制的问题,中央和地方的分税使最稳定的一块财源被中央拿去了。地方往往面临的问题是自己养不活自己,所以它也不可能保证自己的教育,而且每一层上级和下级的关系都说上级是最有可能把最稳定可靠的一笔钱拿走的,越到下级越被动,但是批评的时候往往会落到下面。

还有就是易宪容的,我觉得他也是最近一个纯粹利用媒体把自己炒成公众人物的人。因为我们很多媒体缺乏一种常识判断,很多人只要脑袋挂稍微狡猾一点,就可以利用媒体把他炒作成热点人物。易宪容我没和他打过交道,但是对他很熟,他最近常常在媒体上放炮。比如说北京房价将降低30%,上海房价将降低50%,然后我就看到一篇报纸说”易宪容成为中国消费者最信赖的经济学者”,但是,这位算的上真敢胡说青年经济学家,在接受《时代人物周报》采访时,被记者含蓄地问起他那句让买房者相信了,结果造成损失怎么看,他竟大言不惭地说:”那只能怪你蠢”。大家可以查一下易宪容的资料,他根本不是搞这行的,但是这是利用了公众的一种民粹情结,谁做出批评富裕阶层的样子,谁就可以得到名利。有时候,真实的实话效果则相反,比如任志强讲,我们地产商盖房子是给有钱人盖的,给没钱的人住房子是政府的事。这句话说的太对了,给低收入者提供福利住房这件事恰恰是政府该办的事情,但是任志强成为了一个道德靶子。所以我想,对这件事情如果媒体有一种常识,知道对新闻怎样处理,就可以对舆论产生完全不同的影响,如果缺乏这种常识判断,就会造成对舆论的很大的错误影响。

记得前一段时间《南方都市报》,说广州捉到了一个老头扒手,八十多岁了,这是一个激起公众愤怒的爆炸性新闻案件。但是从常识来看,确实是有问题的,在我国户籍制度和社会控制如此严密的情况下,他居然到了广州以后从来没有被统计过,解放前开始的,没有人对他有注册登记过,这显然是不符合常识的,但是这个事件确实很有民粹主义的炸弹效果。但如果是基于常识来判断,就不会把它做成一个很重的新闻。我记得好象当时差点把它做成一个专题,如果做成专题,可能就会有很多很多人来关注这个事情,要大家愤怒一下,许多话题最初就是这种缺乏常识的新闻引发的。我不是做网站的,但因为我平时注意关注,感觉到很多热点的判断,它成为热点,往往是媒体从业人员缺乏一种常识,他知道这个事件有新闻关注度,但是这个新闻关注度是伪的,基本要素不符合常识。

有个话叫什么样的媒体水平造就什么样的人民。最近关于丁学良的几个经济学家的话题,我们约了王小东写了一篇评论稿,让他来判断中国大陆五个经济学家的问题,他上来就说,有必要需要一个香港人跑出来你们才当回事吗?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不得不讲:那就是,比中国经济学家更不合格的是中国的媒体,或者是中国的受众。他说中国媒体太滥了,有什么样的土壤就长出什么样的庄稼,中国的大众如此浅薄、势利,根本是因为中国媒体水平太滥,所以导致大众如此浅薄。”当然他本人的一贯观点和支持的学者也许算是丁学良批判对象之列,有些看法和我不同,但是他在这儿所说的确实是一种普遍现象。

这儿说的新闻的优劣其实还是基于常识角度回归常识的问题。在新闻梳理判断上,在言论上,我都喜欢强调这种生活常识性的角度,你使用的是否是一种大家都能明白的常识。最近我看到网易的评论频道有这么一句话是在重提李瑞环曾强调的老太太哲学,意思是,你在给我讲道理的时候别给我讲高深道理,你说的道理要能要老太太听懂,要符合大家的生活常识。我们结合我们最近的新闻来说,可以举北京市市政协的一个委员的例子,他说要把北京的低素质人口挡在门外,要设置门槛,说这些低素质的人给北京造成了很大的破坏。一般的反驳评论和新闻就从大道理来攻击他,说要人人平等,要怎么怎么样。就是以前孙志刚案时《实现正义哪怕天塌下来》那个路子,其实这方面的意思,你对市民说,完全可以用市民的生活常识来说,比如你在广州、深圳,这样外来人口流入门槛很低的地方,它的消费水平也比北京低很多,因为门槛低,所以服务行业的劳动力成本很低,比如捏个脚,北京这样的地方可以比它们贵上一倍多,这种低门槛,其实就对市民来说就是一项福利。这好象比其他大道理有说服力得多。时评是公民写做,但公民首先得是市民,要善于从市民的常识角度来看待分析,对老百姓说话,我觉得还是要强调基于大家共同的常识判断。

问题:你刚刚对做的判断透露出一种自己的智力的优越感和自信,我们做一个假设,你是一个媒体的老总,控制这家媒体的方向,你会不会放任自己的这种智力的优越感?你在多大程度上会对你认为流俗的东西妥协?

黄章晋:如果我是媒体老总的话,我肯定不会向流俗妥协。我是说个人的观点。比如说如果我今天要办一个杂志的话,我首先对社会的现象的判断是,第一,有很多东西需要说,第二,有些东西是说不出来,它的尺度有限,天花板很低。你要说一些道理其实老百姓都明白,比如要骂什么东西,你顶多就是一个情绪而已。但是在今天这种情绪压抑了这么多年之后,你以很庄严、很正义的语气去骂的时候,能赢得老百姓共鸣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从网站上就可以看出来,比如在报纸上的评论和杂文,在很多年前的时候有非常好响应,但今天放到网上几乎没有什么跟帖。你对骂的现象无能为力的时候,其实民间已经已经产生了这种以颠覆结构,无厘头的方式来对待。我觉得这个东西是老百姓最喜欢的,如果你只是简单的骂,比如涉及到户籍管理的问题,我觉得这个东西要再去骂也没有用,因为人人都知道,不需要你代替他去骂。今天恰恰上我们的报纸、杂志上都非常严肃,非常端着架子的给你说道理,苦大仇深、悲天悯人的太多了。需要放松,老百姓看网站其实并不是来接受教育的,是来开心的。哪怕这个社会有很多不完善,人还是要生活的。恰恰就是大家都严肃的时候,你要给大家一种获得放松的东西。比如现在还有一个无厘头时报这样的东西,网上非常盛行,现在平面媒体在很多方面表现的是传统势力对新兴事物的欠缺敏感性,没有把这些东西吸收进来,如果我要做杂志的话就要把它弄进来,可以填补一种空白,我觉得这是聪明人干的事情。

问题:很多热点的判断它成为热点往往是媒体从业人员缺乏一种常识?你是不是认为网络媒体从业人员水平都比较糟糕。如果进行新闻立法的话,对于中国新闻行业来说是更自由还是更受约束?

黄章晋:是两个问题吧。第一是网络从业人员水平高低的问题,我是这么认为,从总体上看,就看网易的东西,你们的商业评论,你们的新闻评论,还有一些评论频道的东西,我是天天看。有一次我还把它给拷下来了,就是那”坚决反对取消户籍制度管理”的专题,我把它拷下来给凤凰的同事看。我觉得网易操作层面和技术上是平面媒体比不过的。要说责任在哪儿,好多热点是常识的问题,因为网站并不具有原创能力,它只能是再加工,还有一个就是网站的点击任务非常重,它还必须迎合这种口味,不自觉地参与到炒作中间来。我前面说这种基于常识判断优劣呢,其实还是从作为新闻人的责任感来说,从商业角度来说,作为一个门户网站,我们这样做是无法避免的。

第二个新闻立法。这个问题讨论了很多年,第一个,新闻同行大部分都说新闻立法将使我们的新闻自由怎么怎么样,我觉得它有两面性,首先新闻人在说呼吁早点为新闻立法的时候,是为社会脊梁来自居的。但你在认为新闻是在对这个社会的腐败或者不良现象进行监督的时候,实际上这个社会上一切不健康的东西在新闻中也同样出现,程度是一样的。比如政府拿红包,新闻行业中也有拿红包的,也有做广告新闻的。那么新闻立法肯定要有这方面的约束,恐怕这是大家不会特别意识到的?第二个,可能有保护性的一面,就是对言论这一块,因为今天面临着侵权问题,主要还是指评论侵权的问题。事实性的东西倒还没有那么严重,因为大的环境,新闻立法可能还需要很长时间。假如现在大环境不变的话,我觉得新闻立法对新闻的言论尺度没有太大的改变。

问题:你怎么看待新闻的大众化和它的专业化的问题?很可能在普通人的眼里,大众还是专业这一块是比较不兼容的。作为网络媒体编辑来说,你认为他必须要在两者之间做一个取舍,或者更倾向于这两者之间做怎样的取舍?

黄章晋:先说一下我不知道我的理解对不对,对于大众化和专业化问题,我自己认为,可能在中国面临着一个新闻革命的问题,我自己有一个危机感。如果在平面媒体继续待着,如果做报纸,还能做几年,不知道几年以后这家报纸还存不存在。杂志还有存在的价值,专业的报纸,比如财经类的,国际时政类的,它的存在价值有不可替代性。但是普通的日报如果还是现在这样的话,可能会在生存上存在很大很大的问题,因为新闻操作,从中国的现状来看,普通新闻入行门槛是非常非常低的,新闻从业人员本身素质来说,如果与国外同行相比的话,也就那么回事儿,现在还面临着技术上的”上网者,人人都可以参与新闻”。中国的报纸寿命都很短,而且没有一个报纸说它在市场上取得了不可替代的地位,公众也没有说通过看哪一个报纸就定位自己是什么阶层的人。比如在美国看《华盛顿邮报》的就是什么人,看《纽约时报》就是什么样的人。中国没有。大家习惯了上网,通过网上获得新闻,其次才是看看报纸,所以你看主流中国报纸发行量才几份啊。今天竞争特别激烈的报纸、杂志都在说,我们在寻找主流读者,问题是主流读者都不看报,他们都会上网。最成功的《南方周末》,它是周报,如果是日报的话,没有一份全国性的报纸可以长出来,但是在国外有,它历史久远。还有现在中国门户网站的地位是全世界不能比的。有些人拿国外的报纸和网站格局里套我觉得是不合适的。中国的门户网站是非常强大的。但是国外不一样,国外的报纸自身就是小新闻网站,没这么强大的新闻门户网站。

我不知道我的解释和你说的是不是一个意思。


问题:不太一样,网易现在的目标是做有品质感的新闻。这个品质感和大众化会不会有一个矛盾在里面?我们怎么做专业化和大众化?需不需要做取舍?倾向于哪个方向?做专业化的新闻还是大众化的新闻?

黄章晋:我觉得作为一个门户网站,所谓专业性和有品质的新闻可能只是它的一部分。如果整个网站都做,我自己是不乐观的。你们可能比我更清楚,比如你的新闻页面流量上哪一个新闻做了最重要的贡献?是不是属于社会新闻类占了主要的社会流量?有品质追求的新闻,我怀疑也许是网站能让平面媒体活下来的惟一一块市场,平面媒体可以提供专业一点、有品质的东西。网站更自由,更有创造性。如果把整个网站做成一个追求品质的新闻平台,就好象一个超市一样,你不可能全部都放精品,总还有大众化的东西,而且是占多数吧

问题:凤凰周刊的受众是什么?一般的老百姓会买来看吗?你们做杂志是不是以你们的受众为出发点?还是反过来,你们杂志做成现在的样子才有受众?

黄章晋:这是互为因果。凤凰周刊的读者比国内可能其他杂志的读者稍微年纪偏大一点。还有一个,可能政府机关的人多一点。因为各自的限制性、外部的约束性不一样,凤凰周刊做新闻的时候政治性的一面特别强,软一点的新闻、普通一点的新闻基本上它都丢掉了,由于要去把注意力放在抓大家一般不会去碰的东西。这个市场定位和读者其实是一种自然生长出来的,不是先确定了读者再做成什么样,一般来说,我觉得一个成熟的媒体长到现在,都是慢慢磨出来的。

问题:接下来我有这么一个想法,网站媒体讲求实效性,每天要处理大量的新闻,几百上千条,根据您的从业经验,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判断新闻的质量,以及把它放在网站结构中应该占据的位置上?怎样提高自己的这种鉴别力?

黄章晋:我觉得谈标准的话我说不上来,因为考虑标准的角度不同,从网站的角度考虑,你不可能把一个点击量高但是很烂的新闻放上去,比如某某乱伦啊。这有网站自己的要求。但是另外也要考虑市场的问题,我觉得谈这个就像做诗一样,功夫在诗外,其实判断力和职业素养的养成和大量的阅读有关系,这块阅读不是看新闻本身,如果是管第一版的新闻编辑,基本上所说的内容都是社会政治、军事、文化这一块的,加深这方面自己对于常识的训练。这个东西是一种无形的,你这方面的基本功扎实了,技术性的东西是次要一点的。

问题:你怎么评价《京华时报》社长最近发表的一篇新闻。

黄章晋:我没看过。

问题:在你的概念里,好新闻的标准是什么?当然了,网站媒体和传统媒体操作不一样,但是就网站来说,你认为什么样的新闻能达到好的标准?

黄章晋:两个方面吧,一方面意义是它的社会影响力。第二个方面我觉得是从纯技术角度上,这件事情别人怎么做,你做的不一样,做得好。前一个问题,关于新闻好坏的问题是一个永远说不清的东西。包括最近李大同的一本书里争议说”新闻要影响当下”,但又有人说新闻不要追求影响力,重影响力那是在搞评论。我觉得这是说不清楚的,如果你不追求影响力,那你判断新闻该做不该做用什么标准呢?本质上我还是认为,从社会角度来说,最好的新闻是要影响生活。

问题:你怎么评价现在网易新闻对于专题制作方面的东西?第二因为你以前在搜狐也做过新闻专题方面的探索,你认为两者之间有什么不同?再一个是,从你做专题到现在发生了哪些变化?

黄章晋:我觉得搜狐和网易不好作为两者类别来比较。我觉得当时的搜狐比现在的网易差太远了,网易现在做的东西显然更成熟,自己风格也很明显,搜狐带一点强烈的愤青气质,它就是一篇杂文的扩大版、升级版,主要卖点是民粹情绪。网易主要是观念性的东西特别强。因为我看了比较多,也向人推荐。我觉得在网站的专题里来说,网易是最好的。拿来类比的应该是风格不一样的新闻专题,新浪才是与网易差别最大的两个方向,从新浪那边来说,最大特色就是新闻的无限链接,这一点体现了网站技术本质上的东西,无限链接,通过一个关键词搜索到更多的相关新闻。新浪为什么可以吸引到这么多读者,就是它在关键词和链接上的追求。比如它当时有一个和网易评论类似的专题栏目,新浪文化观察,从它哪个栏目可以看到,它一期的总长度很短,但是链接非常非常多,它自主的观点并不是很多,他就是通过别人来说话,把很多很多不同的声音放进来,他不太提供观点上的东西,而是提供信息集纳的东西。网易可能更倾向于以我为主,以我的观点为主。还有的时候就是篇幅稍微长了一点,你放到评论媒体可能是一个很好的东西,自己读的时候可能会感觉到很清晰,但是我相信大部分读者点开会后不把你的内容看完。我不敢说网站专题上的文字应该多少,我只是说作为平面媒体的一种经验,你是一份杂志还是一个报纸,你的报纸多的开面对你的文章结构非常有讲究,比如多少行要起一个自然段,多长的句子必须要有一个标点符号,这个是有讲究的,我想网站也是一样的。如果一个专题拉开之后可能要有两屏以上,我怀疑中间很大一部分都要被别人跳过去了。网易有必要把一些文字再干脆利索一点,再就是一定要有关键词链接。我觉得特别重要一点,如果你在说什么骂什么,这个对象的链接一定要有而且得要好找,如果别人没有看到,找不着,这就是一个很重要的失误。从我个人来说,我偏向喜好这种以我为主,听我的观点的东西。因为今天,传统媒体的评论文章面临在网上没有人阅读的问题,除非它是很特别的、引领话题的东西。一般都没有人去阅读,而网站的专题是最适合的,一是利用网络的语言更能够接近网民的思维方式来解构一个事件或者是一个问题。而且它是有一个后发劣势的问题,比如你们新闻的条数,和媒体的合作者也少一些,你就靠这种方式来改变力量对比。另外一个就是有种深度。新浪相当于一个超大的日报,什么都有,那你只能凭这个作一个有深度的周报。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我可以多少理解一点网易为什么要追求一个品质。

问题:在平面媒体做的话,更比较容易做一些自我的东西,因为它没办法及时的得到反馈。现在在网站里,那么多的点击量,对新闻优劣的判断,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被点击量所左右,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如何做选择?

黄章晋:我想这个你们自己考虑得肯定比我多,因为我们也面临自己的问题。这方面我确实没有什么太多的建议。如果是作为你们的频道,你看最热的东西以什么方式来解决,成为你们频道的内容。

问题:评论的话还是比较好解决,但是就事实来说,比如为什么现在一些新闻会犯常识性的错误呢?是现在网民的情绪导致这种情况吗?

黄章晋:我觉得这个主要是传统媒体造成的影响,它对这个事情最早的解读和定调,网站的转载就影响了受众,但主要的反馈还是通过网络来完成的,第一是传统媒体怎么来评价,怎么来定调,然后网络媒体转载,给予反馈。反馈的时候传统媒体看到就会加强这种评论,这是互动,哪一环都缺不了。

问题:你作为网易的读者,你觉得网易要想往前走,千万千万注意哪些东西?无论是规则上的也好,或者是现实的、监管的也好,你个人的理解。

黄章晋:第一点我觉得是最重要的,政治风险的问题。政治风险这个东西太重要了,网易今天最大的特色就是边栏非常丰富,虽然我以前在搜狐做,但老实说我觉得我们水平差很多。如果你们因为政治犯规问题死了,我觉得太遗憾了。好象现在是硕果仅存的一家。相信看读者反应可以看出来,你们的读者水平是很高的,当年搜狐的专题,从跟帖也可以看读者是什么人,报纸上是看不出来的。在我看到网易新闻频道的这些东西,读者可能品质是比其他的网络同类产品读者水平要高很多的。最重要的一点,我觉得首先一个就是不要往意识形态上去拧,第二不要太煽动民粹情绪了。搜狐以前出过这样的问题,哪儿哪儿一个公务员打人了,把所有的攻击都放到公务员上面了,哪儿煤矿死了人,就把所有的报道都放上去。政府对于这种灾难事件的报道并不避讳的,但是你大量的报道,就犯忌了,单个的事情说是不要紧,合到一起说就变样了。有些话怎么说,无厘头的方式既轻松好看又可以把事情说出来。第一,很轻松,你不是板着脸要说什么道理,要这啊那的,只不过是解构一下,我知道,搏大家一乐。这样会让人觉得没有白看,不仅仅是说一句同样的骂的话。

还有就是在特别的时候注意一下风向,这个可能有点儿难以言传,有时候风向在变的时候就自觉规避一下。另外做专题的时候可能有这样的弊病,总想要注意什么,不要让看上去很猛、很刺激的东西堆得太浓,因为一踩刹车的话可能很多问题都会出来。因为有时候,直接给你打招呼的部门,他们也去看这些东西,未必就希望你死。但是有的部门他不直接管你,也看你的东西,他也慢慢吸收你的东西。一次踩刹车,可能就会死掉,甚至你的从业编辑,都需要值得警惕。报纸一死整个死不了,虽然网站可以拆成很多块,频道死了,但是如果出过一次事件,你后面的就会被人另眼相看了。网易似乎没有这样的不良记录,被关闭的记录。所以这方面我觉得可能需要特别小心。

问题:一方面网站是没有原创权,只有转载权,一方面网易新闻追求的是新闻品质,这方面除了依赖编辑的知识面上,在表述上、技术上还有没有什么好的方法?我们现在找到的方式是通过一些言论、文章摘要来集合,在你看来有没有其他的方法?

黄章晋:即使看有原创权的网站,比如千龙,它的………


问题:我今天下午在做一个招聘,这个招聘涉及了一个问题,我自己还没有答案,提出来问一下。作为一个网站的值班编辑,当天他同时拿到三条新闻,他要把三条新闻中的某一条推到当天新闻频道的头条。分别是这样的:

1、布什访华,与胡锦涛主席进行会谈。

2、山西煤矿发生矿难,死亡人数截止目前已达60人。

3、饶颖状告赵忠祥案。

你认为网易如果走品质道路的话,像这种具体事情,应该怎么选择答案?对于网易来说,标准应该是什么?

黄章晋:我自己来想,如果我办报纸的话,日报的话,布什和胡锦涛这个不会放头条。是在山西矿难和饶颖告赵忠祥之间取舍。我不知道我的感觉对不对,首先,网站的新闻价值的技术取舍标准是和报纸有点差别的。第二,中国的报纸对事件大小、重要性的取舍差别和国外有没有差别,为什么?你认为《纽约时报》会把布什和平和胡锦涛见面放在头条吗?就是说,政治事件放在报纸第一条是中国党报的习惯。

李方:这是可预期性和不可预期性的分别。

黄章晋:对呀,之前早就报道过了什么时候来呆多久,你不可能听到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只会说”就某某问题达成了共识,进行了愉快而亲切的会面。”这对读者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这个新闻的重要性是从党报的标准来的,都市报也不会把他们放在头条,按照道理来说,都市报应该把本市的重大事件放在头条。网站也应该是这样,刚才李方说了一句话,预期性和不可预期性的问题。作为重大事件来说,山西矿难是没有预期性的。但是作为饶颖告赵忠祥也是一个事件,可以同时放头条,就看怎么摆的问题。我认为布什和胡锦涛不值得放头条。

问题:你怎么判断饶颖和赵忠祥事件新闻的优劣?

黄章晋:这个问题不存在优劣的问题,因为它是一个事实性报道。如果这个事情是刚刚发生的,那肯定是饶颖告赵忠祥,但是它有一段时间了,公众可能会对它有阅读疲劳。他可能扫一眼,不会看重要内容。我没有关注饶颖告赵忠祥是不是最新的东西?

问题:打官司是新事件,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凡是群众喜闻乐见的就是重要的。

黄章晋:什么是重要新闻?第一不是政治事件,传统媒体有许多陈词滥调的东西,说要贴近性和相关性啊,不见得是这样,很多事情可能很我一点贴近性都没有,它同样可以成为新闻。因为它有的时候它和你的生活经历不相关的时候,可以激起你的好奇心,满足你的阅读欲望。任何理论都是不重要的,你听到那个新闻的第一反应,你个人的感觉,那时候是最直接的,比如说我在哪个上面可以看一下,这是人性的共通的东西。技术性的分类是学校的老师为了总结理论,都是后天的,他有时候和人性的第一感觉是不一样的。现在进好的新闻要如何如何客观、中立或者怎么样,其实有时候这样的反而不能代替人的本能第一反应,如果有过多的条条框框,反而让你不知道看什么了。

问题:也就是说以己度人是一个比较好的办法是吗?

黄章晋:对,这是孔子的话嘛。

问题:过于关注大众的角度,会不会导致品质下降?

黄章晋:新闻是包含一种观点性的新闻,你可以看它值不值得放上去,至于品质的话,如果是所有的国家大事都放在上面,只是说显得很正式很官方,但未必真的让老百姓觉得有品质,品质不见得是在技术上放了很多国家大事的头条上去,如果你可以满足公众本能的反应,又在技术上处理得好。我觉得时政新闻不放在那么重要的位置,别人不会认为是也许了你的品质和形象。

问题:我下午做排序的时候是时政第一,矿难第二,饶颖第三。

黄章晋:我觉得布什放头条这件事,最保守、最常规的做法,是一种不假思索的套路。

问题:腾讯的新闻头条就是胡锦涛总书记对工作的八点建议。

黄章晋:那更是一个内部讲话,他的接受者完全不是老百姓,不是给老百姓说的,老百姓也不会去看的,甚至有人去评论这个东西,专家解读胡锦涛对于工作的八点讲话,老百姓也不会看,即使翻译成老百姓懂的语言,因为它和我们差得太远。《新闻联播》上整天讲大事,没有人看的。按照道理,网站应该是站在公民角度、市民角度,而不是带有很强烈的中国政治色彩的媒体。

问题:今天下午在聊天的时候,我就感觉有一些新闻往往是集中化,你想找不同的角度来做,但大家的热点就在这儿,你不去关注它,但你还是没有做到传播信息。大家想从你的网站上看到内容,但是你这一块没有提供这样的消息,你没有做到,他认为你应该给他一个角度,他怎么看?

黄章晋:不知道你这个热点怎么看?

问题:大家都在做,读者是有期待的,但是他来看,你没有做。比如说昨天是艾滋病日。

黄章晋:我觉得这个艾滋病日读者是没有期待的。

问题:中国有很多人在看。

黄章晋:我不知道你是否对艾滋病日有期待,但我是没有的。老百姓会关心艾滋病人怎么样吗?他才不会关心这个事情,这个阅读期望有时候是假的,说逢到艾滋病日就要做什么专题,到什么节就要做什么相关专题。

问题:但是现在在媒体操作上已经形成了这样的,针对一个节日做一些相关的报道,然后找出所谓的东西。

黄章晋:不理它就行了。

问题:就是说人家做我们不做。

黄章晋:对,有些是伪热点,别人做,他浪费了很多资源在这个上面去了,你可以做别的东西。

问题:还是想回到前面的问题上去,比如饶颖和煤矿案,如果两个都是全新的事件,属于同一个起点上的事儿,你认为哪个比较重要?

黄章晋:饶颖。如果以前从来没听过这个事情,但是标题里不能简单是饶颖状告赵忠祥,一定要把事件实体表现出来,因为什么事状告赵忠祥。如果这个事情是刚刚发生的,赵忠祥这种人物肯定是老百姓最关心的,可能一座大桥垮了都没这个事情大。

问题:就是说赵老师出的事儿比较喜闻乐见。(笑)

黄章晋:就是说武汉长江大桥不会垮,但是它突然垮了就是一件很冲击的事情。赵老师这样一个在公众心目中德高望重的人突然出这个事儿,比长江大桥垮了还有冲击性,因为长江大桥有很多个,赵老师只有一个。很多事情也是我慢慢摸索出来的,因为我发现中国人做政治方面的事件报道非常非常多,因为我们的报纸大量的放时政,与生活有关的不多。另外政治对中国老百姓的影响也确实很大,出租车司机都爱谈政治。现在这个社会谈政治的人好奇心在下降,它在走向一个公民社会、市民社会的时候,肯定公众对政治事件的判断在下降。

问题:你不觉得煤矿矿难事件更有人道性吗?

黄章晋:我不这么认为,比如英国伦敦爆炸事件死了多少人?但是非洲出什么事儿那死多少人?但是大家都关注英国爆炸事件。是不是说我对这个新闻事件的关注是英国人命比非洲人命值钱?不是。但是事实是这样,我们内心潜在对这个事件判断是不对等的。

问题:这种直觉是可以通过培训来积累?还是是一种天赋?

黄章晋:我觉得更多是一种天赋,决定你对哪个事情感兴趣。另外是你感兴趣的优劣问题。我们的新闻学教育,他没有学到任何新闻实际操作的东西,但是他学了什么沉默的螺旋信息沟啊,很多很多的理论,他等于是把人很多的对于新闻判断的鲜活性给挤掉了。就像卖水果一样,一个学过MBA的肯定卖不过一个小学出来卖水果的,因为他的本能在那儿。但是判断一个新闻和新闻真伪、话题性应该怎么操作,这确实是另外一个话题,是一个常识积累问题。这是两块。

问题:通过你对于刚才那三个标题的分析,我是否能够理解为你认为的新闻价值和新闻的不符合逻辑性成某种比例关系?

黄章晋:有一点儿,不全是。

问题:你刚才说的人的第一感觉很重要,但是有时候这种感觉很容易疲惫。

黄章晋:确实是这样。特别是在新闻都没有很强的刺激性的时候,那种取舍是很难的。

问题:你现在是经历这个还是正在走出?

黄章晋:这么说,我心理上有一个很清晰的东西,但事实上你在任何一个媒体环境工作的时候,那个环境的框框条条在那里,你不可能打破它,我觉得网站是最具革命性的地方。比如如果是一个日报,我做日报的评论员,上来肯定就是先评大事儿,布什访华,讨论中美关系怎么怎么样。虽然你知道他今天来还是明天和中美关系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你要做到这点,这是一个无奈一个任务,因为很多指令性的套路是非常顽固的。网站就不一样,有革命性可以不断变。

问题:煤矿那边如果做专题做的细致的话,可以起到一定的推动社会发展的作用,但是如果是饶颖事件,可能大家看了只是笑一笑。

黄章晋:你说那个消息对社会有多少促进效果我很怀疑。

问题:那是专题啊。

黄章晋:我觉得这和你如何理解如何做有很多的关系。如果你顶多只是把大量的新闻积累起来告诉大家看,前后死了多少人啊,让大家看了以后就激动得额头出汗,跟着就是大骂政府,第一可能这也没有起很大的作用,第二可能你这个评论栏目就牺牲掉了。

如果需要借助一些人帮你来分析,第一,显然这个煤矿事件还是和今天中国的供求有关系,大家都在买煤、要煤。第二从原因的话,可能制度性的原因,一般说到政府腐败,官商勾结,或者是立法不够的问题,还有就说产权问题。我觉得最根本的还是一点,工人不能自己组织起来和矿主、资本家斗争的时候,矿工是不可能被保护的。林达写了一篇美国的矿难,举了很多很多例子,他最后得出结论还是政府立法的问题,但通过他自己举的事件大事表里可以看出来,工会的出现是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问题:我们做专题的,有时候碰到过网站的问题,出了一档子事儿,你对于那个事情的评判你不能给出自己的观点,包括你打了电话问专家,对事件有所争论,还是没有拿出肯定的意见。但是我们评论存在的意义就是必须要有自己的观点,但是把那放在评论里把两种观点表现出来,有没有它的价值?

黄章晋:有,我觉得有。怎么说呢?网易评论的产品基本还是观念主导式的,我引导你思考,我要强行灌输一种东西,我们这个团队比网民的整体知识和理论水平要高,我们更正确,我们的信息更全面,从理论上来说,这个挺招人烦的,即便有存在的意义,但是它的意义很大一部分是时代阶段性的意义,也许再过很多年以后,这种东西的意义和重要性不会那么强了。今天这么看,肯定有它的价值所在,但某一天很多东西不需要你来启发的时候,事实上你占的先机是什么,因为很多东西没法儿说出来,别人不能说,所以你才能说出来。从今天说你让几种观点并行出来放在那儿,这才是回到一种本源,你本来的意思就是让各个方面的观点都出来。

问题:那你认为是办一个作为一个观点、立场比较鲜明的新闻产品,还是做一个相对各种观点都有,只是提供一个平台,你觉得哪个更加可取一点?

黄章晋:至少现在我觉得还是像你们这种方式更可取一点。因为很多东西是你们可以确信你们的判断是正确的。有些事情确实是无解的,你不妨把几方观点都拿出来。甚至你自己有倾向性的时候,有些问题,对社会调查争议有完全不同的观点时,你不妨把它都拿出来。

问题:但是有的时候感觉好象失去了它的某些意义。比如说死刑吧,死刑在法理上来说本身它就是有争议的,在学术界也没有一个定论的东西,在这个时候我们把两种观点摆出来有什么意义?

黄章晋:怎么说呢?有些领域是可以接受的,有些领域是完全不能接受的,比如经济领域,老百姓第一反应是拿了我们钱的这些家伙一定要判死刑,其他死刑可能老百姓在情绪上对他豁免,比如贩毒,或者其他的,只要不闹出人命的,他情绪上都可以接受。一针对到和社会上一些情绪对抗的时候,老百姓就不能接受了。看怎么说吧,不能说专门为了废除死刑这个东西来,比如某一个领域说要废除死刑的时候,你可以把两方观点提出来。比如经济犯罪,你会预期到是一边倒的声音,大家强烈反对,但也是可以放出来。

问题:关于各种声音平衡的问题,它最根本的根源在什么地方,我们做报纸的说花的是纳税人的钱,如果说你只强烈持一种观点的话,那你是对纳税人观点的侵犯。我们网易也是一样,我们是投资者的钱,但是我们无法确认投资者的观点是什么样的。

问题:我还有一个问题,刚才说到三个新闻选头条的问题,选择了赵忠祥的事儿。有这么一种情况,当然我承认这个事件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第一反应更强烈,天啊,这种事情都有。但根据我们做网络新闻的经验来说,也可以看得出来,每天社会新闻这一块我们可统计和不可统计的点击量,如果以人民群众喜闻乐见作为判断重要新闻的放在头条的话,那我们的头条新闻都应该是社会新闻,而不是社会事件结构或者是政策方针的新闻,我们到底怎样调整所有不同意义的新闻在网站结构上的不同位置?

黄章晋:我想这也是社会普遍影响力的问题吧。如果是拿一张空白的报纸版面上老百姓填,他都不好意思说把一些社会新闻放在第一条,他还是有一个基本的排序和先后的问题。

问题:如果他来看网站可能他会先点这个。

黄章晋:我觉得是这样,你放在前面的位置还是它的公共性很重要,比如矿难是公共事件,赵老师是公共人物。

问题:你觉得矿难是公共事件吗?它比布什访华更公众吗?

黄章晋:布什访华是它算新闻吗?你都知道他要来。前面也讲过了,是不是可预期的,他来的时候他不能提出任何的新东西,你早就知道他几点几分到这里来,有半小时谈话。除非他们今天谈了两个小时,那就有了新闻意义,布什和胡锦涛的对话比原来预期的超过了一个半小时,其他的没有任何影响。

问题:说那个问题,在123 年前美国做报纸就是这样,什么最新颖就做什么。这样的话,固然它吸引了眼球,但是同时它丢掉了报纸最足以安身立命的报纸的信用。做这种东西对信用是一个严重的伤害,在美国十九世纪以后,他突然明白了这个东西,比如《纽约时报》创刊于一八七几年,恰恰那个时候有人说我不要做这样的报纸,我要做受人尊敬的报纸,在之前的黄色报纸全都死掉了。

黄章晋:那是一个很完整的成长过程,大家都是从小报成长起来的,《纽约时报》以前是一个烂报纸,倒过很多手,它有一个很完整的成长经历,从小混混、流氓再长成绅士。中国的报纸中可能《新京报》是绅士,一长出来就是有胡子有西装,跟党报套路是一样的。


问题:你选择将饶颖和赵忠祥的事件作为头条,而PK掉了布什访华和矿难,你怎么说我们的要闻区不被这些点击率最高的新闻所占据,而是根据某些新闻带来的公共性和社会意义?

黄章晋:公共性和社会意义我觉得是公共性。

问题:打个比方,比如李金斗嫖娼被抓,是不是可以放到头条?

黄章晋:李金斗这个事儿不一样,他也不是一个德艺双馨的人物。

问题:是不是你的判断也包含了政治因素,因为赵老师身份的特殊性?

黄章晋:赵老师和李金斗完全不一样的,大家听到说李金斗嫖娼被抓和赵老师犯事儿了,明显的就会倾向于赵老师。

问题:那你认为山西矿难的公共性在哪儿?打个比方我是湖南人,跟我没关系,我为什么一定要要关注60个矿工呢?

黄章晋:那就是一个公共事件啊,死了很多人。比如哪儿发了水。

问题:那你有任何证据表明人民群众会对这种事情关心吗?而不会对平常的其他小事关心?

黄章晋:是,有时候很多小事情也会产生很大的影响,和大家完全不沾边,比如说有一个小孩掉哪儿了,被卡住了,你详细写就会引起很多人的关注。它有特别典型的个案。

问题:就我自身而言,前两天我对于黑龙江的另一起矿难,好象也有160个人死亡,这个新闻说句老实话我没有看任何的东西,只看了一下标题。我们为什么还要把这样的新闻放的位置很高呢?

黄章晋:我当时不是讲了一个前提吗?放在今天的话,矿难事情太不重要了,因为它有阅读疲劳,说得太多了。最近有一个专门处理这个事情的官员,李仪中,他今年一年都为这类事坐着飞机满天飞。公众到这时候肯定也是对这类事情麻木了,前面一开始看了肯定是很愤怒,很痛心,你到后面再报道,想诉诸于人心的共鸣,都不可能了。它的关注度和吸引力是因时、因势而异的。

问题:那你们认为我们应该突出这个吗?如果值班编辑遇到黑龙江发生矿难死了160人,他是不是一定要把它当成天大事情来处理?

黄章晋:不一定。

问题:但是我觉得他很有可能因为没有在第一时间、甚至在几秒内放到头条上而遭到上级的批评。你怎么解释这个问题?或者是我们的观点有些不对?

黄章晋:我是在怀疑,把很大的矿难事故放在头条,这个编辑,或者是你部门是不是有这种潜在意识,我挂给谁看。从我个人的经验体验来说,很多人是有潜在意识的。可能有时候他会愿意你挂出来向什么什么人示威施加公共压力,好象在无声质问什么。

问题:读者会通过你的网站排序来印证他想的对不对,网站会通过读者来印证你想的对不对,而不是观点对不对,我们实际上是互相印证。

黄章晋:我一直在想,以前是看教科书式的东西,用很多的技术指标来衡量你的新闻产品。现在我发现,作为读者不会这么认为用技术指标来衡量这些东西,那么他从载体上获得的东西,可能不全是,一个是新闻信息,一个是观点,它在很大程度上是满足人的好奇心和阅读欲望,这是非常模糊不清的,恰恰这一部分是无法在教科书上体验描述出来的,但这个东西是始终存在的。

问题:那举个例子,比如去年杨小凯先生逝世,这个事件应该放在什么位置?对于门户网站来说。

黄章晋:如果是没有新闻专题和相关资料介绍,或者是介绍很少的话,我觉得放在不是太重要的位置上。

问题:问题是即便有专题或者有一些介绍,我们可以在首页上给他提供的展示依然是文字链,只有他点击进去之后才可以看到介绍,因为在首页上无法给他排出更多的位置。在这种情况下,我即便做再多的努力也只有点击进去看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黄章晋:对,因为你必须面对的是对信息掌握有限的读者,你靠新闻上给很重要的位置放进去,无论放多重要的位置,哪怕放头条,可能都不会有太多人关注。这个东西只有靠另外一种方式,就是专题来弥补它。或者你作为特别的人物专题。

问题:既然老百姓不关心,为什么要做这个专题呢?

黄章晋:会有一部分人留意到它,看到访谈专门做一个专题来纪念他的时候,就会留意它,还有一小部分人知道他的人会满意。从多数人来看,把他放在一个很高的位置会让人觉得挺不可理解的。

问题:会不会网络媒体都市报化,如果照这种排序下来。

黄章晋:当然会。但问题是”都市报”三个字意义差别很大的,有的都市报上全是黄赌毒,也有全是满足城市功能的东西,也许中国没有找到真正很像回事的都市报。

问题:最起码都市报是立足于城市的,但是网络覆盖的是全国范围。

黄章晋:都市报其实是相对的,有些报纸是严肃的、主流的,都市报是下流的,做的很烂的。因为今天很多都市报呈现出的一种水平而已。

问题:我不是说都市报这个定义。

黄章晋:就像都市报一样,你可以做的很下三滥,你也可以做到非常全面的满足读者除了阅读之外的信息服务。我个人觉得,网站信息这么自由的情况下,三大门户网站的品质已经比很多都市报强多了。如果按很多都市报内容呈现出的他们的思路来说的话,他们如果有网站这样的技术条件和便利,他们会做得比现在还滥。但是我们很多门户网站是后面才突然长出来的,而人们对互联网的需求,从技术上讲首先能要他满足的信息,一个是政治上的东西,第二个就是色情上的对象,他通过网络这个渠道获取别处得不到的这类信息。但实际上网站最重要的部分都能在网上体现出来,全面性体现得特别强烈,相比报纸,反而网站的服务性做得特别好。

问题:那就是说我们判断新闻的重要性更多的时候要凭对新闻的直觉,而不是所谓的标准?

黄章晋:我觉得是对原来的一些框框的质疑。这也是传统媒体面临的问题。

问题:实际上即便我能够赞同您的说法,但实际上我觉得操作性是很成问题的。当一个主编,或者是新闻产品的管理者有一个倾向要建成一个有品质感的新闻产品,他希望手下的编辑能够跟他形成的统一风格是无法言传的,是无法用一个大致文字来规范的,仅仅通过一个直觉,而这种直觉和天赋是不容易培养的,那您认为这个产品会不会支离破碎?

黄章晋:我认为应该不会。实际上做这个东西和品质感没有什么联系,你把浩大时政的东西放在头条,不见得有品质感。比如《环球时报》说台独又”妄图”怎么”公然”怎样,最近出了什么事件,然后陈水扁又”慌了神”,还有日本妄图怎么样,公然怎么样、倒打一耙之类,它是在做大时政新闻,这种新闻放上去,你会让真正关心这一块的人认为它很有品质吗?可能这也不是一种品质。好比一个鞋匠,并不一定是做皮鞋才体现出品质,做草鞋就体现不出来,草鞋也可以体现出品质,皮鞋也不一定会体现出品质。品质在具体的细节上。不那么重要的时政这一块我觉得完全可以丢掉,或者不放到特别重要的位置上来,这是好的读者期待的。

问题:新闻的品质到底是什么定义?好的新闻品质到底是什么定义?是指新闻专业化还是它的新闻理念?甚至是它的政治抱负?

黄章晋:政治抱负绝对不要谈,几乎所有的同行特别爱谈我们做新闻要见证中国民主的进步或者怎么怎么样,我个人不提倡,那是一个副产品,不是本行。本行就是你把东西做得更好看,有点追求。就像我是打草鞋的,我要把草鞋打得非常精致,像一件艺术品一样。

问题:但是有时候艺术品往往不实在。

黄章晋:两回事,我们两个人都在做草鞋,做的比你精致,为什么要买粗糙的草鞋呢?

问题:像新浪,给你一个英文词,你必须在多少时间内搜集到和它相关的多少条新闻。他主要是训练编辑在搜集新闻的能力。

问题:是不是我们在谈新闻专业性的时候有一种误区,认为新闻专业性和大众性是比较排斥的?

黄章晋:好象没有截然不同的地方。

问题:新闻专业性的某些专业、某些理念可以更为专业,也是因为大众对新闻的反馈,形成比较优化的结果,你采取什么样的理念和报道方针,使它不但专业而且可以得到受众效果,并且效果比较好?


黄章晋:我的理解,现在很多所谓新闻专业的技术规范,本身就是在想满足大众的兴趣。比如说细节描写、故事性,把冲击性的东西放在最前面,本身就是想一下把读者抓住。它是先满足受众的一门技术,然后反过来成为一种技术性的规则。

问题:国务院任免了一个国家工作人员,同意解振华辞去国家环保总局的职务,同时任命贾志邦为林业局的副局长。你认为这个新闻应该在网易上的什么位置?我们的编辑和广州编辑也是一样,最迷惑的是他们每天处理很多新闻,他们不知道新闻应该放到什么地方。他们经常因为新闻漏发,没有意识到它的重要性受到批评,或者放一个上级领导认为比较垃圾的新闻放在重要位置?

黄章晋:我个人认为这个新闻不重要。

问题:重大的人事变更?

黄章晋:这不是重要的人事变更,如果说上海市委书记谁谁谁被调哪儿去当部长和偏远地方的省长,很多人就会好奇是什么事情。这种环保总局调林业局什么的,不会好奇。

问题:但如果联系到这次松花江的水中毒事件呢?联系这次环保总局局长被解职。即便张文康因为这个被解职也没有提这个事儿,也没有提SARS,即使在新华社的通稿里也没有提,只是大家这么被解读。

问题:如果我们把它放在一个突出的位置,别人会不会对它好奇?

黄章晋:放在突出位置人们是否会觉得很好奇?我看这个新闻的话除非是在相关链接上有这种暗示,否则不会有什么。

问题:就是说首先你要认同这个东西。你认同他们之间存在相关性,或者可能有这种相关性是值得放在很重要的问位置。

黄章晋:对。

问题:我认为在这一天发生这两件事情就可以放上去,一件事情是国家对于黑龙江的污染又有一个什么新的消息,你可以把两个捆绑掉一起,没有任何逻辑关系,但是一块儿往上放。

问题:现在我们网易的头条是”专家:三峡工程并非九江地震诱引。”新浪的头条是”中纪委全方位调查550医药费事件。”

这时候我们把环保总局局长被解职的事件放上去,可能会形成一种联系,中央的问责制,真正把这些事件联系起来的话,有可能在未来一年的时间中被人们反腐提起。

黄章晋:我觉得你心理应该明白,这是中国出了事情以后有交代的一种特有的规则秩序,但是你不能认为、认同这种秩序和结果,在你自己很认真考虑要做专题的时候,就不应当把这个作为一个恰当的问责例子来举,因为会要大家对这种责任联系产生认同。

问题:我的意思是,不管怎么说,如果它有某种联系的话,它应该是中央政府对于这个事件一个最大的交代,我做了这么样一个事情,这个事情很可能能够证明或者有相关性的话,应该是这个。我个人觉得它完全有资格上头条,甚至可能因为某种关联性我们不太适合表明这种关联性,可能就是挂一条通稿,就是国务院同意谢振华辞去国家环保总局的职务。可能就是这个新闻,可能我们什么话也不能说,但是如果我们能够联系到的合可以放头条。合适吗?

黄章晋:对。还有一个,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头几条看标题一般都不会打开。不知道是否是一种抵触。上去以后就看国际新闻和其他社会新闻。

问题:那你觉得他挂头条的标准是什么?为什么挂头条?

黄章晋:其实是诱因还是这个,松花江污染事件还是一个关注度还没有下降的事件,还是热点。

(完)